1994年9月17日
MORNING CALL在六點時打來,我們慌亂的整理好行李下樓時,小楊和王師傅已在大廳等我們了,他們說,我們最好趁六點半前離開成都,否則一過七點整個城都會塞住。我們嚇了一跳,以為還在台北,不過事後才知道塞車是指塞腳踏車。成都的人口約九百萬,如以平均每人0.3部計算,就有將近三百萬部腳踏車,這些腳踏車全上了街的景象雖然保證壯觀,不過還是早走為妙。
六點半的成都還沒醒,一層薄薄的霧籠罩著我們經過的地方,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灰色的,我們在車子裡東張西望、問東問西,大約過了一個多鐘頭,來到雙流縣一個小村集的麵店,小楊和王師傅猶豫了一下問我們在這兒用餐要不要緊,我們欣然(?)同意。這兒吃的是算兩的麵條,沒有衛生筷子,只有一些共用的竹筷插再筷籠裡,王師傅看了看筷籠後,挑出幾雙筷子遞給大家,並要我們用小刀刮一刮,把表面那層垢刮掉。我們接過筷子後,想了一下便開始刮將起來,一面刮還一面偷瞄正在下麵的老板,因為不想為了圖個乾淨而挨了一刀。肝炎在這一帶是很盛行的,尤其是病毒性A型肝炎,這種肝炎的疫苗在台灣還無法接種,我們只能自求多福了。麵來了,煮得糊糊的,不過味道還不錯。
吃完麵後上路,接下來就是一段長路了,王師傅發現胎壓不對,沿路尋找汽修廠。路旁雖然不時出現私營的加油站及汽修廠,而每個也都寫著"熱情服務,質量為安全之本"及"晝夜加油"等動人標語,不過都沒有人。最後我們總算在群崍縣的某一處汽修攤(實在不能算廠)加足了氣,也上了第一次廁所。一切處理停當後,我們繼續上路,車過名山縣 (這盛產一種味道很怪的貢茶,叫蒙頂茶,不知道當時的皇帝怎麼想的)後,我們在榮經縣城的一家小店用午飯。菜還不錯,可惜叫了太多,白飯則索然無味並富含礦石,不過我們都很感激,因為這樣的物質條件已是他們能力所及,我們為些微的嫌惡反應略感愧疚。車出榮經上了山路後就開始塞車了,因為道路施工只能單向通車,於是我們在車陣裡耗著。所幸一個多鐘頭後,車龍終於動了,於是我們在川藏公路上逐漸爬昇,愉悅的風景也一幕幕的展開,我們想了想這塊土地的落後及美麗,一時茫然,不知文明的意義何在。
川藏公路從榮經縣起就開始顛簸了,而路上的卡車也越來越多,這些東風牌卡車除了軍車外,一律漆成暗天藍色,從車門邊的噴漆字樣大約可分辨出他們所屬的單位,有的是某某農業大隊,有的是某某產銷中心等等不一而足,不過主要目的只有一個,那就是四川與西藏間的主要運輸工作,這些車在川藏公路上佔了約八、九成,而且車速不快,於是超車便成了王師傅的主要工作。
川藏公路行車有三樣東西不可或缺,一個是喇叭,超車或轉彎時用,越大聲越好;一個是油門,另一個當然是方向盤;至於剎車,並不是不用,而是以這種開法往往在來不及用剎車前就玩完了,於是我們一路叭一路顛,沿著流沙河來到九襄,這裡的美景超出我們的經驗之外,整個流沙河兩旁被河水分割出的台地及山邊的梯田上,層層疊疊種滿了金黃色的小麥,有的深有的淺,再加上色澤不一的田埂,構成了一幅豐衣足食的風景,也讓我們呆站了好一會兒。車到九襄鎮上時,我們下車買了三斤蘋果(一共花了五點九元人民幣)後,就繼續上路。不過很不幸的,剛出了九襄還沒到漢源縣時車就掛了。王師傅下車弄了半天,發現是鼓式剎車的兩個液壓筒動作不一所造成的剎車遲緩,只好將整個剎車鼓拆下分解,在修理的空檔中,我看到一個知足的小農夫招呼兩個蹲著看我們修車的小鬼回家,而妻則在車上倒頭睡了一覺以解暈車之苦。好不容易修好車時已經下午四點多了,下一個難題是到那兒過夜。一面開一面想時,車已到了漢源縣城,繞了一圈發現沒有像樣的地方落腳,於是車頭一轉我們沿著大渡河往另一個方向開去。王師傅和小楊都沒有告訴我們要去那兒,加上我們也累了,所以一路沒問,只聽到他們偶爾說些十面兒什麼的。兩個多小時後天色已暗,打開昏黃的車燈後更覺緊張,路旁就是溪谷了,四周也毫無燈光,我們不知道究竟在那裡。八點左右,來到一個暗暗的岔路口,四處人影幢幢,王師傅把車頭一轉照到一個人後便問他十面兒招待所怎麼去。那個人把遮光的手放下後我們才發現竟是一個穿著入時的清秀少婦,頓時我們覺得光明在望。於是左轉過橋,沿路看著招牌我們才知道這裡叫做石棉鎮,因盛產石棉而得名,也因此是漢源附近最富裕的地方。到了鎮上後,問了許多人才找到招待所,還好仍有空房,雖然不怎麼乾淨,可是竟然有免費牙刷及肥皂供應,真是浪費我們的心理準備。在招待所吃完飯後,王師傅他們要繼續修車,我們則上街逛了一下,買了一本詳盡的四川地圖冊及一罐夏士蓮雪花膏。夜裡逛街的人很多,我們走走看看沒一會兒就回到招待所,洗完澡後倒頭就睡。不過這一覺沒那麼容易,隔壁餐廳裡幾個台胞唱著不成調的「康定情歌」著實折磨了我們好一陣子。